一一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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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清秋做了个噩梦，梦里，看不清脸的人徒手将他的左臂生生扯了下来，皮肉撕裂、骨肉分离的瞬间，他难以忍受地厉声尖叫，心神俱碎，如堕地狱，满心黑暗被剧痛吞噬。猛然睁眼，冷汗涔涔，发觉自己不在竹舍。

而左臂传来的痛觉，似乎在提醒他，刚才的一切不是梦。

抑制住脊髓渗出的恶寒，定了定神，才看清周围的景象。

天光乍破，从窗纸透进来的熹微晨光里，沈清秋看见了熟睡的洛冰河，紧紧抱着自己的左臂，那手臂被扭得姿势怪异、循环不畅，肩膀硌在石砖上，又冷又硬，寒气刺骨。沈清秋想起来了。

该死的东西！

昨夜也不知发了什么疯，堂堂沈清秋，竟然在这破柴房同一个小杂种席地睡了一宿，说出去，这辈子都不用抬头做人！

这小畜生真真是叫他那早死的娘宠坏了，这么大个人半夜哭闹不成体统，该堵上嘴绑了扔后山去，爱怎么闹怎么闹，是死是活别来扰人清梦！

弄不好人家还以为他半还闲得没事半夜虐打弟子！

沈清秋最看重面子，越想越觉得脸上无光，丢人到家，阴鸷地剜了一眼仍在睡梦，一无所觉、睡得香甜的小畜生，心想，若是因这杂种成为十二峰的笑柄，必然叫他尝尝活地狱的滋味！一时间想好了种种置洛冰河于死地的手段。

天将破晓，怕待会天亮被弟子们发现，沈清秋发狠一个巴掌把洛冰河从梦中扇醒：“畜生！你要睡到何时！清静峰何来你这么个四体不勤的东西，撒手！”

洛冰河梦里还因做了好事被师尊摸头表扬，猛地脸颊一疼，先是一惊；迷迷瞪瞪正要看清，双眼蓦地睁大，发觉师尊真的近在眼前，而且是同自己一起歪在地上，手臂都抱在自己怀里，又是一惑；凝神看去，师尊左脸赫然有片红印，一看就是睡在地上磕的，这么说来，半夜突然感到一阵暖意，原来是师尊，心中只剩感激和喜悦。

师尊平时素爱洁净，仪表风姿，俱要一尘不染，一丝不苟，看他私下作风，本以为是道貌岸然伪君子，可是竟然会陪一个无名弟子在柴房这样四面透风、阴冷腌臜的地方躺了一晚，除了仁慈爱下，洛冰河想不到其他的解释。

沈清秋平日里的所作所为被小小的洛冰河完全抛诸脑后，连刚刚挨了一巴掌都忘了，一颗已经饱经世态炎凉却仍然天真干净的心满满当当的，全是对师尊的爱戴和钦慕。

沈清秋用力抽回洛冰河抱着的手，站起身，低头一看，柴房地上哪比竹舍软稠床面，一身雪白中衣凌乱不堪，皱皱巴巴，沾染了尘埃，一向以冰清玉洁、君子如兰形象示人的沈清秋，自从秋家逃出后，哪里再被人见过这副没脸的样子？换做往日早将人眼珠子挖出来了。只是洛冰河眼下一副呆样，也不叫声师尊，挨打还咬着嘴唇傻笑，着实放肆无礼，便狠狠斥道：“畜生，醒神！”

洛冰河被他斥得一抖，亮晶晶的眼神和傻乎乎的笑容一下子散了不少，沈清秋一见，莫名有些不忍。但面上丝毫不显，只冷冷瞪他：“记住，什么也别说！”便负手离去。

目送师尊夺门而去的背影，洛冰河缓缓回神。他低下头，把手按在胸口，那里好像还残余着师尊的体温，胸口的玉佛也被捂热了，暖融融的，好像是娘也为自己有一个好师尊而高兴。

洛冰河伤痕累累的脸上，冰雪融化，暖阳初升。

洛冰河：嘻嘻，师尊真疼我。

沈清秋：【哔——】，你完了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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